第(3/3)页 陈阳闻言,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。也就是方大海敢这么跟自己说话,换作其他人,恐怕早就被他一个白眼瞪回去了。若是碰到那些小心翼翼、满脸堆笑的收藏者,敢这么质疑自己,放下物件,自己转身就走,绝不会多看一眼。 “看到这些黑点了么?这是窑工的暗记。”陈阳压低声音,“在辽代,能够烧制皇室用瓷的工匠,都要在器物上留下自己的印记,一来是为了质量追溯,二来也是一种荣誉的象征。”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:“如果我的判断没错,这件葫芦瓶很可能出自辽代著名的'缸瓦窑',那里专门为辽国皇室烧制瓷器。” “白釉黑花工艺是辽瓷一大特色,”陈阳继续解释,目光中透着几分专注与欣赏,“其工艺之精湛,体现了辽代制陶师对自然与人文的深刻理解。” “辽代工匠制瓷,从泥料的挑选到最后施釉,每一步都充满了匠心独运,完全不同于其他朝代的工艺。” 他凝视着瓶身,声调更沉稳了一些:“泥料准备时,他们会选择细腻而纯净的陶泥,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筛匀排砂,不留下任何杂质。” “揉泥的工序则要求极其严苛,不仅讲究标准的‘三光’——泥团表面光泽如脂玉、揉泥台面平滑如镜、匠人手掌洁净如新月,还需要以独特的摔打技巧将气泡彻底排除,以确保胎质的密度与均匀性。” 陈阳指尖轻轻转动瓶身,缓缓滑过那层淡黄中泛着温润幽光的釉面:“传统纹样更是妙不可言,每一个符号都如同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。” “制瓷师们遵循‘上天下地’的布局法则,在器物的颈部绘制祥云、缠枝莲等象征天界的符号;腹部则呈现山水、人物这些充满人间韵味的题材;而底足特意留白,象征辽阔厚重的大地。” 他的手势如同在空中描绘一幅无形的画,又转向瓶身上的彩绘:“彩绘工匠也是技艺出神入化。他们使用的狼毫勾线笔,比寻常画笔更细腻,蘸取钴料时讲究‘七分墨三分水’的精准比例,才能既保证色彩鲜亮,又不会渗透扩散。” “叶脉的绘制采用独特的‘钉头鼠尾描’笔法,起笔顿挫如山脊,收笔轻盈若云丝,每一笔都力透纸背。” “施釉工艺更是辽瓷的点睛之笔。”陈阳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,“他们摒弃了普通的施釉技巧,而是融合‘浸釉’与‘荡釉’的复合方式。” “三秒快浸法,使外釉达到 0.2 至 0.3 毫米的均匀厚度。内部则用特制的长柄杓,注入精心调配的釉水,以手腕快速旋转确保釉膜流畅均匀,同时避免浪费,这是非常罕见也极具科学性的操作。” 说到这里,陈阳声音微微发颤:“辽瓷的白釉黑花工艺,从纹样布局到施釉技巧,无不体现天人合一的哲学。他们不是单纯在制作器物,而是在塑造一种和谐的自然之美。” 说完,陈阳缓缓将手中的葫芦瓶放回桌面,目光依然停留于瓶身上,脸上的神情似在刻画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:“辽省博物馆里,就收藏了一件辽代白釉黑花倒流壶,同样风格。” “但那件是倒流壶,而手中的这件是葫芦瓶。两者虽然各有千秋,但完全可以用来作为借鉴。” 陈阳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滞,随即轻巧地拈起桌面上的第二件文物——一只绿釉贴花杯。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瓷器时,他下意识眯了眯眼,喉结轻动,眸光瞬间凝结其上。 第(3/3)页